沈木嵐的耳膜像蒙著層水膜似的,直到眾人從派出所裡出來,耳鳴聲裡還浮著孫燁的半句尾音。
季硯執見他踩樓梯跟走棉花跺一樣,冷聲道:“沈木嵐,看路。”
“啊?”沈木嵐飄忽忽地看了他一眼,“哦。”
季硯執見狀,索性抓住他的手肘,將人直接帶到了自己車上。
“砰。”車門關上時發出的悶響聲把沈木嵐嚇了一跳,倒抽的那口氣裡終於撕開了蒙在眼前的霧霾。
季硯執戲謔地問道:“回魂了?”
“……什麼。”
季硯執嗤了一聲,“不至於吧,就給你激動成這樣?”
“誰、誰激動了?!”血色自耳後的薄皮竄上來,像有人將整瓶紅墨水潑進白色的石膏像,就連沈木嵐的脖子都紅透了:“空調太熱了不行嗎?”
“哦——”季硯執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你倒是提醒我了,空調還沒開呢。”
沈木嵐咬緊兩排白牙,咬肌在下頜骨繃出鐵青的棱角:“季硯執,你不消遣我你能死是嗎?”
季硯執強忍著笑,抬起手:“好好好,說正事。你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你就沒發現孫組長喜歡你嗎?”
沈木嵐臉頰瞬間複熱,心煩意亂地扭向車窗:“不知道!”
“那我可是知道,他在包子鋪開業那天對你一見鐘情,後麵主動創造相親機會,就是為了能認識你。”
話音落下,沈木嵐僵硬地轉了回來:“什…什麼相親?我和孫燁什麼時候相親了?”
“你忘了,我和季耳朵大過年去你家那次。”
沈木嵐皺著眉頭回憶,過了好一會兒,連臉都皺了起來:“……那次是、是相親嗎?”
“不然呢,人家閒的……”
話說到一半,張健忽然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來。
季硯執轉頭問道:“你不跟他們一起回國安局嗎?”
“那邊人手夠了,我和小姚負責送你回去。”
季硯執瞥了一眼身側的沈木嵐,故意道:“這樣啊,那孫組長呢?”
沈木嵐倏地攥起手指,看上去很想給他一捶。張健憋著笑,清了下嗓子才道:“這個案子是孫組長負責的,所以他得先把人帶回局裡。不過他特意讓我跟沈先生帶句話,他說如果你同意的話,明天早上他會去找你。”
這句話說完,沈木嵐整個人都快熟了,匆匆說了聲知道了,就把臉又扭向了車窗。
不一會兒,小姚也上了車,季硯執調了個頭朝木嵐雲築的方向駛去。
“孟雲霽這件事,還要從你們那天吃火鍋說起。”張健開始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季董,你還記得那對來吃飯的小情侶嗎?”
季硯執當然記得,“他們是間諜?”
“那倒不是,那倆人就是收了點錢,進來確認你到底在不在。”
當天那對情侶進來時,男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季硯執身上,雖然他中途有過掩飾,可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孫燁發現他總共看了季硯執七次。
這種頻繁的注視基本不會發生在兩個陌生人之間的,尤其季硯執當時背對著門口,隻能看見一個後腦勺。
孫燁當時就察覺到了不對,所以送季硯執出門時,叮囑張健查查那對小情侶。
這一查就挑出了一根隱線,順著這根線再往外扯,隱藏在淤泥下的陰謀便浮現而出。
“就憑孟雲霽?”季硯執是打心底裡瞧不起這個人,“怎麼,他還敢綁架我?”
“他的確不敢直接對你下手,但是他可以故意激怒你,隻要你動手他就報警,然後你被帶上警車的照片一拍,明天世力董事長打人的事就會在外網傳得沸沸揚揚。”
沈木嵐聽得胸口都涼了,胃都跟著翻攪起來:“所以孟雲霽往我杯子裡下藥,目標其實是季硯執?”
“沒錯。”
“可是季硯執今天並沒有來餐……”
沈木嵐聲音頓住了,因為他想起八點那會兒廖凱來送帝王蟹,他跟季硯執的身高差不多,晚上下雨又打著傘,那夥人肯定是把廖凱誤認成季硯執了。
季硯執也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竅,冷諷地笑了聲:“這夥人也真是蠢得可以,人都沒認清就敢動手。”
"就因為他們認錯了人出了紕漏,那幫人才狗急跳牆,敢在派出所門口架鏡頭偷拍你。
"所以你們就守株待兔?
張健嗯了一聲,"當時我和小姚沒跟進派出所,就是為了逮這兩條魚。
雖然事情大致已經清楚了,但季硯執還是有疑惑:"孫組長既然早就查清楚了,何必繞這麼大彎子,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
"原本確實想拿你當餌,但審批卡住了。"張健含笑的目光朝沈木嵐看了一眼:"要我說,孫組長就是故意把案件提到A級的,他早摸透了局長的脾性,知道絕不可能批準讓你涉險,這樣他就能親自動手了。”
“合著揍孟雲霽這種好事全讓他占了?”季硯執越想越不爽,“美色誤人就算了,誤的竟然還是我。”
沈木嵐這下徹底惱了,聲音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再說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車給炸了。”
“炸我車?”季硯執微挑眉梢,“哦,我知道了,這樣你被抓進國安局,就能天天見到孫組長了。”
沈木嵐:“……”
這一刻,他想揍季硯執的心情達到了頂峰。
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木嵐雲築前。
沈木嵐恨恨地解開安全帶,一把推開車門下了車。
沒想到季硯執跟了下來,“沈木嵐。”
沈木嵐捏起手指,霍然轉身:“季硯執你有完沒完?”
季硯執走到他麵前,夜風似乎卷走了他之前的戲謔:“孫組長是個不錯的人,他能到你家跟你相親,這證明沈政委也已經給他蓋過合格章了。”
聽到沈臨的名字,沈木嵐倏地斂下眸,某種酸熱似乎在喉間瘋狂發酵。
“沈木嵐,錯過孫燁,或許不會成為終生之憾。但你要是還把自己埋在以前那段感情裡,那孟雲霽那個混蛋就會成為你親手澆築的棺材。”
沈木嵐深吸一口氣,醞釀了好久的話好不容易張開口,季硯執卻偏頭避開他發紅的眼尾:“記得把你餐廳名字換了,我早就看那個‘雲’字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