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楚依低著頭,明明很想去看李牧的表情。
身體卻好像陷入了泥潭,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氣。
一時間,小院中落針可聞。
珊珊蹙著眉,眼中是震驚與迷茫。
想要開口詢問,卻怎樣也張不開嘴巴。
藤晶晶則是無暇顧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周身不由自主的生起一層淡淡的真氣護罩。
額間的汗水打濕了發絲。
她感覺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威壓,將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就在她感覺自己已經無力支撐的時候,這股威壓驟然消失。
與此同時,李牧上前一步接住請柬,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好,一定。”
趙楚依赫然抬頭,正對上李牧那平靜沒有半分感情的表情。
她將手中的請柬捏的更緊,一股後悔恐懼的情緒湧上心頭。
昨夜傍晚,李牧離開皇宮之後,她第一時間便是尋了皇後。
在宮外苦等了數個時辰才得以見麵。
趙楚依是個想到就敢付出行動的人,她迫不及待的就想與皇後商議傅官的事。
她無論如何也要將李牧留在都城。
之前,她隻覺得讓李牧離開都城這個是非之地才是保護。
她了解李牧,知道他誌不在朝堂,更好閒雲野鶴的生活。
然而身份的轉變,權力的催使,趙楚依頭一次生出了她可以護住李牧的念頭。
定親並非虛言。
皇後有意在如今的儒家弟子中為她召婿。
百家遭難,儒家自然也是損失慘重。
然而,這其中卻不包括穆真。
傳統派的衰落讓穆真瞬間在儒家中站穩了腳跟,已然有了與傳統派分庭抗禮的實力。
皇後為趙楚依選定的,便是如今這兩派中最為傑出的俊傑。
一人便是儒家十二大儒中,諸葛大儒的小徒,陳之河。
陳家也是老牌世家,並與兵法兩家淵源頗深。
而另一人,則是之前在峰會中,看似名聲不顯,然而隻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其不凡的大儒子侄...穆璃。
隻可惜,趙楚依要是個容易妥協的人,當初就不會因為不滿婚約出逃。
僵持之下,皇後便出了葷招。
讓趙楚依以此事來試探李牧。
趙楚依本就因為被李牧冷落心中有氣,所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她很想看到李牧在意她,關心她,甚至對她發怒,質問……
她便可順勢解釋。
她以為隻要是為了李牧好,她便可以狠下心。
然而,真正與李牧疏離後,她才知道那是怎樣的撕心裂肺。
所以,她後悔了。
但李牧此時的反應,卻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趙楚依心中慌亂,再難保持冷靜,什麼皇家威嚴,女兒家的矜持統統都不要了。
“公子,不是這樣的……”
趙楚依慌忙開口。
隻是話才說到一半卻止住了。
她手中還捏著那請柬被扯破的一角。
隻是眼前的李牧,身影卻逐漸虛幻,轉瞬便如水中泡影,緩緩消散。
趙楚依回過神,這才意識到李牧已經離開,轉身看向院外。
剛要追趕,腳下一軟便要栽倒。
珊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一旁的藤晶晶就沒這麼好的待遇,感受到那股無形威壓消失,身子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
白皙玉手摸索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院外。
李牧一眼便看到了手握水凝長劍的春桃,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不說話,隻是將手中的請柬塞到了她的懷裡。
“收好。”
春桃長舒了口氣,掃了眼請柬也沒多說。
方才的威壓著實可怕,若非察覺到其中熟悉的氣息,她怕是已經殺到院子裡了。
看到李牧頭也不回的離開,剛要追上,懷中少了一腳的請柬卻剛好滑落。
她不悅的蹙了下眉,暗罵自己沒出息,竟被公子嚇的連東西都拿不穩了。
倘若公子真要處置她,她難不成還會反抗?
她撩了下裙擺,刺有桃花的繡鞋輕輕一勾,那請柬便又落回到手中。
隻是讓她詫異的是,散開的請柬中卻連一個字都沒有。
若是往常,春桃是絕不會做這麼沒規矩的事。
隻是李牧剛才的怒火,讓她有些在意。
眼珠子四下瞟了一圈,見沒人注意,又將那請柬前前後後翻看了半天。
這才確認,上麵當真是一個字都沒有。
她自然不會想到,趙楚依即便是故意試探,這戲也不願做全套。
她才不會讓自己的名字和其他男人的名字,出現在這大紅的喜帖上。
本以為是個讓兩人重歸於好的台階,不曾想卻成了勒住她脖頸的白綾。
院中。
趙楚依眼眶通紅,死死抓著珊珊的手腕,語氣急切,
“珊珊,快,快扶我去見公子。”
珊珊臉色難看,顯然剛才的威壓讓她也不是那麼好過,然而更多的,卻是對趙楚依的不滿。
“公主要定親?”
“和誰?”
珊珊破天荒的沒有遵從趙楚依的命令,而是皺著眉,冷聲問道。
趙楚依愣了一下,恍惚間竟然看到了些許李牧的影子,趕忙矢口否認,
“不是,珊珊你聽我解釋,是母後……”
“珊珊知道,小姐,你隻要告知珊珊要與您定親的人是誰便可。”
珊珊的身上有著高階武者不可違逆的威嚴,更讓趙楚依觸動的是這聲“小姐”。
趙楚依抿了抿唇,便將皇後昨夜的話告知了她。
她並不是那種會被人哄騙的連苦茶子都不剩的人。
剛才的事也讓她意識到,憑她自己,隻會將事情搞的更糟。
然而,當她說出那兩人的名字後,正要堅定的表明自己已經態度明確的決絕了時。
珊珊卻是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好了,這些事小姐不用擔心,交給珊珊便可。”
陳之河這個名字她聽過,國策奇才,在丘州一帶確有盛名。
至於那個叫穆璃的…倒是有些麻煩。
峰會中的事,她也略有耳聞,二十歲的化勁武者,擔的起一聲天之驕子。
一文一武,皇後也著實是費心了。
隻不過,這些在珊珊看來,都比不上她公子師父的一根頭發絲。
她雖然有些生氣趙楚依這幾日的所做所為,但也清楚,這多半也是受了皇後的逼迫與蠱惑。
她腦子轉的不快,但也清楚,隻要定親的人沒了,她家公主便不必因此事煩惱。
這時,遠處的屋門突然打開,陸蒹葭快步走了出來,臉上的憂愁還未褪去。
珊珊回頭看了一眼,開口道,
“小姐,你便在此與蒹葭小姐敘舊,珊珊很快回來。”
“珊珊?”
趙楚依察覺到了不對,然而話音未落,珊珊便已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