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怎麼沒大沒小的。”
我剛摟住胖大姐肩膀,她一把推開了我,接著數落我道:“剛才跳下去的那人,是不是和你喝酒打賭輸了?出事兒了可彆賴我啊,我這小本生意,賠不起。”
被她推開,我並未生氣,而是邀請她坐下,酒剩不少,菜基本沒動,不能浪費不是。
剛坐下,她電話響了。
胖大姐抽出天線說了沒幾句,馬上眉開眼笑。
“沒問題!我的手藝就瞧好吧,六個菜是吧?一道汾口毛豆腐,一道鬆煙排嶺鴨,一道碼頭大素拌,一道金包銀,一道桃源雞,一道方臘魚,那湯我就贈送了,主食吃什麼?”
“吊吊包?可以,好!沒問題!晚八點。”
掛了電話,她立即衝我樂道:“又來一大單!小弟,我聽了你上次說的辦法,和旅遊團合作了,不過我這裡不接低價團,我隻做淳安特色老菜,我用的材料都是新鮮好品質的,一桌最低也要一兩百呢。”
“大姐,方臘魚是什麼?”
“方臘魚就是方臘魚,很傳統的一道老菜,你沒吃過?”
“沒,我聽都沒聽過,能不能給我做一份嘗嘗?”
“還做?這幾個菜都吃不完!”
我堅持說想嘗嘗,她也知道我不差錢,於是回廚房忙活了一陣,端出了一道方臘魚。
這菜還有個典故,叫“十二蝦兵退大魚”,說的是當年起義軍和宋軍鬥智鬥勇的事兒,淳安也屬杭州,單就這道魚的味道來講,我覺得比西湖醋魚好很多。
選用一條新鮮鱖魚,將頭尾身子切成三大段,中段油炸至金黃,頭尾則用紅燒做法加番茄醬濃湯,最後周圍在擺上十二隻晶瑩剔透的清蒸大蝦,三種不同燒法,三種不同味道融合在一起,很好吃。
胖大姐坐下後擦了擦手,問我:“唉,小弟,你是不是還在打聽毛西瓜?有找到那鬼東西沒有?”
我小聲道:“不瞞大姐你說,不光找到了....我還抓了一個。”
“真的?那東西我都有三十多年沒見過了。”
“真的,那東西的頭發一碰到陽光就會燃燒,我還專門拿樣子送去醫院化驗了,猜猜醫院怎麼說?”
“我哪裡知道?快說!你彆賣關子。”
“醫院說.....那不是一個人的頭發,是很多人的頭發長在了一起。”
胖大姐麵露懼色:“怎麼會那樣?真嚇人啊,小時候我爹說那些頭發是鬼螃蟹吐出的絲,還說誰要不小心見到那東西會倒黴三個月,小弟,這兩天剛好有廟會,你最好去燒幾炷香,去去晦氣。”
“廟會不是要到五月份?這時候怎麼會有?”
她吃了口魚,解釋說:“賀老爺廟會,剛定下的,原先的賀老爺廟不是沉水裡了?去年縣文化館又在夢姑路那裡修了一個新的,所以又要有廟會了,黑臉賀老爺是我們這裡的保護神,你沒事兒去給他老人家燒兩炷香,賀老爺看你是個好人,肯定會保佑你,保佑你不被水裡那些鬼東西傷害,保佑你全家平安,無病無災。”
說完,胖大姐雙手合十,對著天空拜了拜。
她表情認真,眼露虔誠,看樣子不像在和我說玩笑話。
“晚上有廟會?”
“有,到十一點,持續一個禮拜,晚上更熱鬨,有不少擺攤賣東西的在那邊兒。”
賀老爺就是賀齊,是幾百年前淳安的縣老爺,是深受百姓愛戴的一位父母官,他死後淳安人為他建宗立廟,享受了幾百年香火,一直到1960年左右,原來的賀老爺廟沉入了水底,從那以後賀老爺廟會便中斷了,胖大姐說的這個廟會並非正式的,正式的要等到明年,也就是2008年的十月份,在秀水街那邊兒舉行第一屆,這次的廟會可以看成“試營業廟會”。
胖大姐說我是好人,這讓我有些慚愧。
我不是好人,不知道他們的賀老爺會不會保佑我這個外鄉人,但我還是想去上炷香,不為彆的,就是求賀老爺保佑我快點兒找到起義軍寶藏,發筆大的,同時能保佑我們團隊每一個人都平平安安,不要出事。
離開餐館後我在周圍走了一圈,湖麵上波光粼粼,偶爾有小船劃過,哪裡有潮生的影子。
我打電話將這事兒告訴了把頭,把頭聽後很驚訝。
“把頭,潮生話不多,性子急,他想起什麼就會做什麼。”
“雲峰你這麼了解潮生?”
“嗯,雖然認識沒幾天,但我們就像是多年朋友一樣,不用擔心把頭,他的車,他爺爺,還有他的魚叉都在我們這裡,他很快會回來,沒準他是打算一路沿著新安江遊到海南呢。”我開了句玩笑說。
傍晚六點多,我溜達著,來到了廟會。
我去上香的時候,賀老爺的神像都沒做好,就擺了一個簡單的白色的牌子在桌上。
就算這樣,來上香的人依然絡繹不絕,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年輕人。
老的賀廟五十年前便沉入了湖底,那時候這些年輕人還沒出生,這就是本地的民俗傳承,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賀老爺生前是父母官,死後是本地神,像這種本地神,會保佑每一位離家在外的孩子。
燒完香出來,我又逛起了周圍攤子。
“大娘,刨冰怎麼賣?”
“兩塊錢一杯。”
“給我來一杯,多放葡萄乾兒。”
“再放點兒。”
“哎呦.....這不少了啊小夥子,我一般就放四五粒兒。”
“讓你放就放,我多給你錢不完了,給我放滿!”
在賣刨冰的大娘怪異的眼神注視下,我接過來滿滿葡萄乾的一杯刨冰,隨後扔給她一百塊錢說不用找了。
喝刨冰一定要放葡萄乾兒,沒有葡萄乾的刨冰沒有靈魂,要放滿滿的,吸管吸一口,然後再舔幾顆進嘴裡,小時候冰激淩對我來說很高大上,還好有這一口替代。
突然,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我立即跑了過去。
“屎哥!”
“小姑奶奶!”
屎無常推著輪椅馬上回頭。
看到是我,他皺眉道:“你小子怎麼有點兒陰魂不散,在這裡都能碰到你。”
我馬上說:“千島湖屁大的地方,碰到了不是很正常?小姑奶奶,你身體怎麼樣了?”
話剛問出來,我便後悔了。
其實不用問,能看出來。
柳穿魚坐著輪椅,已經步入夏天了,她出來逛街卻還帶著帽子和口罩,腿上也蓋著一張毯子。
由於口罩擋著,我看不到她全臉,但她眼角的魚尾紋十分明顯,還有她帽子下露出來的那幾縷白發,她坐在輪椅上,似乎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氣息”。
我接觸過很多屍體,這種氣息.....其實就是死氣,說一個人死氣沉沉,形容的就是這種感覺。
她聲音聽著也虛弱,衝我道:“小項子,幾天不見,你好像又黑了一些。”
我心中很難過,但我臉上笑道:“黑都是曬的,怕什麼,我這人又不靠臉吃飯,你們逛廟會買了什麼?”
她指了指自己上衣。
我這才注意到,她穿了件黑色T恤,上頭印了個白色的唐老鴨圖案。
我轉頭又看向屎無常。
隻見屎無常腳踩人字鞋,印花大褲衩子,上身也穿了件黑色T恤,不過上麵印的竟然是個很大隻的老鼠。
“我靠,屎哥,這是不是叫情侶衫?”
“是又怎樣,這不好嗎?十塊錢一件兒。”
“好,好,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我甚至覺得,你這身比你原來那身帥多了,也潮流。”
“是嗎小子?這大老鼠是不是有名字?”他指著自己衣服上的圖案問。
我說:“當然有名字,這叫傑瑞。”
柳穿魚抬頭問我:“小項子,他那不是印的米老鼠?”
我搖頭:“不是米老鼠,是傑瑞,是動畫片裡那個老鼠,因為米老鼠的耳朵又大又圓,像兩個乒乓球拍,而傑瑞的耳朵則是小一些的半圓形,就像兩個勺子一樣。”
屎無常搓了搓臉:“聽不懂啊,老鼠就老鼠,非得起個洋人名字做什麼?”
其實我也搞不太懂。
如果說他兩穿的是情侶衫,那傑瑞和唐老鴨,能湊成一對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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