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腐葉沒過了腳踝。
林燁的身形雖不及楚知熠高大,但也足足比喬念高了一個頭。
加上他自參軍後訓練有素,身子健壯結實,重量實在不小。
喬念根本沒有力氣將他放到馬背上,便隻能背著他往前行。
步履維艱。
喬念踉蹌著踩斷枯枝時,後背上的林燁又滑下半寸。
這樣下去可不行。
喬念想著,便索性用手中的劍劃破了自己的衣裙,撕下了一塊布條來,將林燁與自己緊緊綁在了一起。
而後,將劍當成了拐杖,一步一步超前而去。
林燁的呼吸掃過她耳際,微弱得如同秋蟬將死的振翅。
她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自己無數次在林燁的後背上發出地歡呼。
林燁常常會背她。
有時候是為了摘樹上一棵果子。
有時候是為了捉一條粗壯的毛毛蟲。
他曾背著她在熱鬨地集市飛馳而過,也曾在與旁人打鬨過後,背著她‘逃命’。
那時候,她總是笑得很開心。
心中的歡喜抑製不住地往上湧,化作一聲又一聲的尖笑。
可……
怎麼輪到她背林燁時,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這單薄的身軀,根本難以承受住他的重量。
不過走了幾步而已,她那細弱的雙腿就已經開始在打顫。
真是沒用。
喬念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罵著自己。
抬眸望向前路,也儘是一片幽深黑暗。
喬念死死地咬著牙,她知道不管多難,她都不能放棄。
林燁的命,就在她的腳下。
她一步都不能停。
她就這麼一步一步地艱難地往前走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沉重的腳忽然被枯枝絆了。
她一個踉蹌被摔在了地上,凸起的山石刺破了她的手掌跟膝蓋,背上的林燁也因此超前摔去,卻又因著那綁在身上的布條,而帶動了喬念。
恰好又是在下坡。
二人就竟然就這麼滾了出去,直到喬念的背脊重重撞在了一棵樹上,她才停了下來。
卻也突然意識到,林燁從她背上掉下去了。
她一驚,忙是借著月色朝著林燁撲了過去。
伸手去探鼻息,雖微弱,但好在是還有。
喬念這才鬆了一口氣,卻也借著月色,看到了林燁臉上的傷。
是方才摔倒滾落所致。
一條條地劃痕,滲了血,染著泥汙,格外狼狽。
喬念看著這樣的林燁,不知何故,心口便猛地發了酸,以至於鼻尖都跟著酸了起來,眼淚終於是忍無可忍,洶湧而出。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鬨成了如今這副局麵。
為什麼,她隻是想要過安安穩穩,平平安安的日子,卻偏偏招惹來這樣的狂風巨浪,累得身邊之人,一個個,非死即傷……
可哭歸哭,喬念的雙目卻並未閒下來。
她打量著四周的一切,忽然驚覺,方才這一滾,竟是已經滾出了林子。
她看到了林燁口中的那幾棵桃樹。
月色之下,那朵朵桃花顯得格外妖豔。
第三棵桃樹下,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她忙是衝了過去,對著那石頭便是重重地按了下去。
隻聽‘哢噠’一聲響。
寂靜的夜色裡,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音。
有救了。
喬念終是破涕而笑,她忙又衝到了林燁的身邊,衝他喚著,“林燁,我成功了!我們有救了!林燁,你聽到沒有?我們有救了!”
隻可惜,她的聲音沒入漆黑的夜裡,未能得到半點回應。
卻好在沒等多久,藥王穀的人終於來了。
他們將她跟林燁都帶到了穀底。
那個白頭發的老頭來時,喬念還坐在林燁的身邊,替他擦拭著額頭上的虛汗。
“喲,這是誰啊?”藥王穀穀主的語氣染著譏諷。
喬念顧不得這些,隻衝著藥王穀穀主行了禮,“還請穀主救救我兄長。”
藥王穀穀主瞥了眼林燁,“你當我藥王穀是什麼地方?什麼人都配本穀主出手?”
喬念聞言一愣,用力我了握拳,這才又對著藥王穀穀主磕了個響頭,“從前是喬念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穀主,穀主要打要罵,喬念絕無怨言。今我兄長是為護我才會在林中中箭,如若穀主實在不願出手相救,不如,就借我些銀針一用!”
她語氣急切,字字句句都染著哭腔,“我的銀針都沾了毒,用不了……”
最後幾個字,當真算得上是委屈至極。
那原本用來保命的銀針,被她淬了毒,也是為了自保。
卻也害得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林燁出事,無計可施。
穀主垂眸看著喬念,隻覺得眼下這個狼狽的小姑娘與他之前所見到的那個自信的丫頭全然不同。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才會落得這般下場。
當下便是斂了眉,而後抬手一揮。
一旁幾名藥王穀的仆人便上前將林燁給抬了下去。
喬念一驚,忙伸手抓住了林燁的手,轉頭看著藥王穀的穀主,眼中分明含著淚,卻還是帶著幾分淩厲的質問。
藥王穀不是個良善之處,她不知道這群人將林燁帶下去,到底是救還是殺。
卻不想,藥王穀穀主見她這樣子,反倒是笑了開來。
嗯,這個眼神才對。
於是,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道,“怎麼?還當老夫能害了他不成?”
有了這句話,喬念才敢鬆了手,眼睜睜看著林燁被人帶了下去。
而喬念也衝著藥王穀穀主再次磕了頭,“多謝穀主。”
“哎,你可彆謝我!”藥王穀穀主輕哼了一聲,便是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可不做善事,既然救了他,你便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是藥王穀的規矩,喬念明白的。
當下,便是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不管穀主想要多少銀子,我都給!”
金子楠木裡的銀票,應該夠了。
卻不想,藥王穀穀主忽然一笑,臉上的溝壑都快擠到一塊兒去了,“誰告訴你,老夫是要銀子的?我藥王穀的規矩,一命換一命,既然救了他的命,那你的命,就得留下!”
聞言,喬念一驚,“這,晚輩從未聽聞過……”
從前不管何人與她說起藥王穀時,都不曾說起過這個規矩啊!
就見,藥王穀穀主奸邪一笑,“哦,剛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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